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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07

2017年9月,WePhone创始人苏享茂疑遭骗婚被前妻逼迫自杀身亡一事持续发酵,也将促成二人交友的婚恋交友网站置于风口浪尖。此后,关于婚恋网站会员注册和实名制认证存在安全隐患的讨论从未停息。

近日,南都记者接到爆料称,在婚恋交友网站上有人用虚假身份注册会员,并进行了实名制认证。6名女性在一个月内,被对方以购买“上市公司原始股”为由哄骗。他们累计投资近200万元后,对方失去了联系。


南都记者实测发现,婚恋网站会员注册门槛低,背后隐藏的黑产交易十分活跃。一些不法商家宣称,30元就能办假身份资料进行实名认证,108元就能买到全套生活照和视频。对此,有专家认为,婚恋网站应当落实实名制,保障用户权益。

案例:婚恋网站相亲,6名女士被哄骗买坏账股票

 “身高176cm,北京,硕士,已购房,月薪1万-2万”。


2017年5月,王莉(化名)在某知名婚恋交友网站上收到一位“条件不错”的男士发来的站内邮件,对方自称部队出身,离异多年,希望找一位有心人。几封有邮件往来后,王莉在对方的要求下留下了微信号码。


本以为是一段浪漫爱情的开始,让王莉没想到的是,她正在走进一个圈套。


“他每天都给我发微信,表现出很关心我的样子,有时我工作忙忘了吃饭,一到饭点就收到他的微信,提醒我要按时吃饭。”王莉告诉南都记者,她离异多年,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平时工作压力大,对方不断示好,主动关心她的生活,这让她有点动心。“感觉心理防线一下被突破了,有种遇到了有心人的感觉。”


进一步交流中,王莉逐渐发现,对方有意无意地提及理财一事,还向她打听有多少存款。“他说认识一些人,可以带我购买原始股。我之前没接触过股票,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一开始没答应,后来出于信任,我就答应说可以试试。”

王莉与从婚恋网站认识的男士留下的聊天记录。

对方称,购买原始股首先要开通一个权限,还为王莉介绍了一个垫资公司。


在对方的哄骗下,王莉将账号和密码等资料交给对方代为操作,前前后后一共投入了35万元。这是她多年的存款,还包括向亲戚朋友借的10多万元。期间,王莉几次提出来要见面,对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


王莉说,自从股票买进后,对方态度开始变得冷淡,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找人帮忙看能否把股票处理掉,这时才发现这只股票被主办券商提示风险很高,且个人根本无法交易。此时,对方已将王莉拉黑,手机始终关机。


同样在2017年5月前后,婚恋平台上又有另外5名女士遭遇了相似的套路。


 “他把股票代码、股东号、席位号、约定号、价格、购买股数全都安排好了,让我照着填写,买的时候催的很急,买完后这个人就消失地无影无踪。”李欣(化名)说,她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给对方打了53万元。


南都记者了解到,这6名女性在婚恋交友网站上被对方私信搭讪后,以“内部有认识人”、“即将上市的原始股”、“买不中还可以退钱”等理由哄骗,6名女性投资金额共有近200万元,后经查询,其中三人的股权售出方均指向同一人。


而被指定购买的这家上市公司,就在几名女性被哄骗投资的上个月,刚被证券行业进行过多次风险提示,被认为“流动资产变现能力较差”、“公司持续经营能力存在风险”。


“现在婚恋网站上这类骗子不少,受骗的都是完全不懂金融交易的人,就是被对方唬住了。”王莉说。

投资之后,王莉与婚恋网站认识的男士便联系不上了。

会员投诉:网站审核不严,资料真实性无法验证

2017年9月,WePhone创始人苏享茂疑遭骗婚被前妻逼迫自杀身亡一事持续发酵,也将促成二人交友的婚恋网站推到风口浪尖。


苏享茂在去世前曾发文表示,与前妻是在一家婚恋交友网站认识的,结婚前已在前妻身上花了几百万元,但领证前一天,前妻才告知他几年前曾有段简短婚史。苏享茂家人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曾质疑女方在婚恋网站上资料的真实性。


此后,涉事婚恋网站对苏享茂事件做出回应,称二人确实是注册会员,并完成实名认证。对于外界质疑平台实名制审核不严的问题,该网站未作回应。


王莉在意识到自己被骗后,便向其注册的婚恋网站客服联系,请求查询对方资料的真实性。“他在婚恋网站上通过了实名制认证,我问客服询问对方是通过哪种途径通过实名制认证的,他们答复是手机号和身份证”。


随后,王莉将这个人的生活照发给客服,询问是否能查询这些照片与提供实名认证的身份证照片是否为同一人,客服表示只有公安系统才可以调取。


投诉无门,王莉最后选择报警。


“我们是婚恋网站的付费会员,是花钱购买服务的,如果网站连对方提交资料的真实性都不能得到保证,那婚恋网站不就成了骗子网站?”


在北京受理王莉案件的民警告诉南都记者,目前根据受害人提供的资料,还不好确定这个情况属于诈骗,后续将会同刑侦部门商讨,如达到刑事立案条件,将立案侦查。

实测:提供非真实信息可完成会员注册

数据显示,我国独居人口已从1990年的6%上升到2013年的14.6%,到2017年,我国达到适婚年龄的中国单身男女已达2亿,足以见得婚恋市场的发展潜力。


一些婚恋网站宣称有1亿多注册会员,那么这些会员中有多少有真实交友意愿,且提供了真实资料?


近日,南都记者以任意昵称,在几个知名婚恋交友网站上尝试进行会员注册。


南都记者实测发现,婚恋网站注册门槛低,一般只需提供一个可接受短信验证的手机号,就可以注册为会员,而性别、年龄、身高、学历、月薪、婚姻状况等个人资料可以任意填写,中间不需要经过任何审核环节。


在某知名婚恋交友网站上,南都记者使用个人手机号码,填写了非真实的个人信息,性别、年龄、职业、学历等信息都与记者本人身份不符合,提交之后马上就显示注册成功,中间没有经过任何审核和验证环节。


在上传头像照片等环节,平台也仅仅对照片的清晰度和拍摄角度做出了一些限制,随后南都记者上传了某位朋友的照片,不到3分钟便通过了审核。


南都记者注意到,注册成为会员后,随即收到一些付费项目的广告邮件。


一封发自管理员的邮件表示,“作为一个海量信息平台,从技术以及成本上,皆无法确保每一条信息的真实性。”


以非真实信息成功注册成为婚恋网站会员后,南都记者在一天内就接到了十几封不同女士发来的站内邮件,表示希望加微信详细了解。

背后产业:30元可办假身份资料完成认证

“你在网站热聊的貌美如花的女士,真实身份可能是一位抠脚大汉”。


今年3月,南都记者调查发现,有人将朋友圈、微博中的生活照打包转到淘宝等各类购物网站上进行销售,被售出的私照被用在贴吧、相亲网站、医美宣传、微商广告,甚至被不法分子利用,伪造身份进而催生社交诈骗。


南都记者进一步发现,在这类购物网站上,有卖家批量出售婚恋交友网站实名制账号。这些卖家称,有各大网站账号出售,包括微信账号、QQ、支付宝、淘宝、咸鱼等。此外,还有芝麻授权业务、会员充值续费、网站搭建、软件开发、破解、脚本定制开发、各种数据库资源、照片。“只要你需要,我这里全都有”。

有卖家表示,可提供各大婚恋网站会员账号和进行实名制认证。

根据一位淘宝店主提供的qq号码,南都记者添加昵称“婚恋账号批发”为qq好友,该qq个人介绍称“各大网站账号,微信QQ陌陌支付宝蚂蚁授权……”


南都记者询问对方是否有婚恋网站实名制认证账号,对方发来一个业务价格表,显示有多家婚恋交友网站实名制认证业务价格:


“百合网手机认证6元/个,手机认证+实名20元/个,手机认证+芝麻授权46元/个;珍爱网手机认证5元/个,手机认证+实名制50元/个;有缘网手机认证5元/个,手机+实名制15元/个(号码认证),手机+实名制30元/个(手持带三张手持)……”

卖家称,30元可购买一套婚恋网站注册账号,提供身份证手持照片可进行实名制认证。

南都记者了解到,卖家出售的实名制认证业务还可以指定注册条件,年龄、性别、学历、收入、婚姻更状况等个人信息可以随意订制,“付钱出号”。


南都记者根据对方发来的支付宝账号,支付30元购买某婚恋交友网站的实名制认证账号。5分钟后,对方便发来一套账号、密码,并发来三张某男士手持身份证照片。根据卖家之前的提示,用此账号登录婚恋网站便可以进行实名制认证。


南都记者随即用卖家提供的账号、密码登录某婚恋交友网站进行实名制认证,几小时后,系统提示认证成功,南都记者个人介绍页面的实名信息勋章被点亮。


上述卖家还称,他们还可以提供全套生活照片,“带视频、带图片108元一套”。其同时表示,生活照跟之前发来的身份证照片不是同一人。当进一步询问情况时,卖家便表示出不耐烦,“白天只负责出号和充值,请自助下单。”


卖家表示,店铺正在进行6周年庆——“认证账号买五送一”、“手机卡注册卡不限量供应”、“微信、QQ、陌陌账号不限量供应”、“芝麻授权全场9折”。

根据卖家发来的账号密码,南都记者在一家婚恋网站成功登录并完成了实名制认证。

专家:婚恋网站对用户信息有审查义务

2017年9月18日16时,民政部官方网站发布共青团中央、民政部、国家卫生计生委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做好青年婚恋工作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的通知。《意见》提及,“推动实名认证和实名注册在婚恋交友平台的严格执行。”


《意见》发布后,一些婚恋交友平台曾公开回应,“主管部门出台指导意见是对婚恋行业的最有力支持”。


不过,此后关于婚恋网站会员注册和实名制认证的漏洞,依旧不断被媒体曝光。


就在南都记者以个人手机号码成功注册某婚恋平台网站第二天,便接到了该网站线下门店工作人员的电话,对方坦承,网站没法保证会员资料的真实性。


“在网上找到意中人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因为网站是虚拟的,各种骗子都有,他们有各种手段,防不胜防。网站把骗子的账号资料注销,他还是会注册另一个号,会员注册量1亿多左右,肯定不全是真的。”该工作人员还向记者介绍线下延伸服务,并表示他们有专业的判断和调查能力。


南都记者在调查中证实,一些婚恋网站会对网上交友的风险和网站注册会员资料的真实性做出提示,也称会对违反平台规定或被举报的账号进行处理。


某婚恋交友平台工作人员向南都记者透露,婚恋网站上的骗子在未实施诈骗动作之前,平台很难察觉。虽然平台设有智能网警系统,可筛查用户的行为轨迹和信息内容,但如果所有沟通都不是在平台上进行的,平台也没办法进行有效判断。


广东海日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邓耀洲告诉南都记者,根据《国务院机构改革和职能转变方案》的要求,婚恋交友平台对注册用户和会员进行实名登记,有利于保护婚恋交友平台用户的合法权益。


北京市中伦律所合伙人陈际红律师则认为,依照相关规定,婚恋网站本身的法定义务包括:落实网络实名制;健全发布信息内容的审核管理机制,对违规违法内容不得发布;在运营过程中发现非法信息传播的,应当采取措施,立即停止传播,并进行报告。


中国人民大学商法研究所所长刘俊海表示,婚恋网站对于用户注册所填写的信息负有审查义务。婚恋网站与用户之间属于居间合同关系,如果用户由于相信婚恋网站中存在的虚假信息或误导信息,并且与该网站的用户交往,遭遇骗婚或者遭受财产或人身损害,受害者首先应当找侵权人。


他认为,侵权人要承担赔偿责任,如果找不到侵权人,婚恋网站应当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要履行居间合同里的居间人所应当履行的居间义务。如果索赔未果,又由于婚恋网站提供信息不准确,受害者可以起诉婚恋网站。


针对王莉等6名女士在婚恋网站上交友而受到损失的情况,邓耀洲告诉南都记者,受害人可以向证券监督管理机构举报投诉。

采写:南都记者 王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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